亲爱的安德烈
亲爱的安德烈
★★★★★ 龙应台 / [德] 安德烈🍅🍅🍅🍅🍅
一本书没读出它的好来,也许是没在正确的时候读到,有时候阅历未到,很难读懂其中的味道。就好像大一时候听许巍,觉得太丧了,满满得全是绝望,到了大三下学期的时候突然就听懂了绝望中的希望。
这本书从去年五月份开始,反反复复翻了几遍,不仅仅让我补上了缺失的沟通课,对于几个我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,也出了特别好的答案,我认为是我 2017 年读过的最好的一本书。当然这种感受因人而异,不过如果你也成长在特别传统的家庭,和父母之间不知道如何表达爱;又或者你已身为父母,这本书读来应该会有许多感触。
说不出口的爱
那作儿女的,往往自己已是三四十岁的人了,跟父母无法沟通;虽然心中有爱,但是爱,冻结在经年累月的沉默里,好像藏着一个疼痛的伤口,没有纱布可绑。
我小的时候不知道要如何与父母做情感上的沟通交流,当然我的父母其实也不知道如何和孩子们正确地沟通,即使我的父亲当时还是一位小学语文教师。从小我哥哥没少挨打,而我因为从小身体瘦弱,而且因为哥哥的挨打已经起到了「杀鸡儆猴」的警示作用,又因为小,所以多少会有些偏爱,倒是极少挨打。虽然现在的我和儿子之间,经常会说「我爱你」,但这个词汇至今也没在和父母的沟通中出现过,一旦和他们对话,总是觉得说不出口。在当时,无论是我自己的家庭,还是周边的街坊邻居,父母和孩子间的沟通也大多如此。以至于少年时,我第一次见到女朋友和她父母的沟通方式,十分地吃惊,因为在我的意识里,是想象不到父母与孩子之间还能有如此亲昵的沟通方式的。
我从上高中时候就住校,一直到后面上大学、工作,基本上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间都不在家,原本每年回家过年的习惯,也在后来结婚生子之后数次中断。
这么多年离家在外,每次打电话总是很固定的几句「最近怎么样?」「好好吃饭。」「还有钱吗?」,然后就再也没什么话题可说,每每尴尬地挂掉电话。如此几次,连电话都打得少了。直到有一年回家,我妈问我在外面想不想家,我很干脆地说「不想」。我妈念叨了几遍「我还挺想你的,没想到你都不想家」很是落寞,想来那已经算是特别亲昵的时刻了吧。后来我就固定每周给他们打个电话,虽然每次还是一样继续那几句问答。
工作后,这样的交流模式也一直在继续,只是问答的对象交换了位置,每次通话时间都几乎在 2 分钟内。后来有了孩子,在例行的问答之外,可以给他们汇报下孩子最近的情况,以此勉强延长下通话时间。
其实我是能体会到他们对我的爱的,尤其是自己也做了父亲之后,「养儿方知父母恩」,只是和父母之间「爱」这个词就是说不出口,会觉得特别奇怪。而且即使我鼓足勇气说出了口,也许他们会感动,但不自在的感觉应该更加强烈。
还是孩子
十六岁的菲利普,在我们做过多次的实验后,曾经下过这样的观察归纳,他说:“妈,我觉得,差别在于,欧洲人是看年龄的,譬如在德国学校里,你只要满十四岁了,老师便要用‘您’来称呼学生。但是,中国人看的不是年龄,而是辈分,不管你几岁,只要你站在你妈或爸身边,你就是‘小孩’,你就没有身分,没有声音,不是他讲话的对象。所以,他才会眼睛盯着你的妈或爸发问,由‘大人’来为你代言。”
我一直觉得自己自立的算早,从高中到大学,到工作,我都已经算是很早就自己拿主意了,父母也越往后期干预地越少,后面有事情的时候还会问我的意见。我一直觉得还不错,觉得他们已经把我当作成年人对待了。但是后来才发现,他们其实一直还当我是孩子,虽然很多事情他们不干涉,但还是一直担心,甚至连我出远门时也会担心我的安全,担心我的吃饭穿衣。直到我第一次开车从北京回家,我妈才感觉我真得长大了,而那时我的儿子都已经一岁多了。
对孩子的要求
我也要求你读书用功,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就,而是因为,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,选择有意义、有时间的工作,而不是被迫谋生。
生在高考大省之一,加上儒家思想的毒害,再考虑到当时并不开放的社会环境,「好好学习才有出路」一直就是我从小到大的最高指导思想。我成长的地方,名字里有一个「井」字,初中时候的语文老师总戏说我们是「井底之蛙」。到现在我依然觉得我思想上有很多局限,某些方面还是没能跳出那个井,想象力匮乏到抬头还是只能看到那个井口大小的天空。
但是我特别讨厌这种「好好学习才有出路」论调,不过此外也确实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,只能这么被裹挟着向前。上了大学,同宿舍的两个同学从入学第一天就开始准备考研,我觉得特别难以理解。
有了孩子之后,不可避免地需要考虑他的教育问题。我个人其实对国内的教育环境很失望,尤其是涉及到的教师和家长,各种奇葩使得教育整体成了一个畸形的存在。我当然不是什么特别明白的人,但是我自己经历过一次比较痛苦的认知上转变,而且我认为「好好学习」并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,所以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去经历这些。
忘记是哪个音乐相关的选秀节目,一个参赛者在采访中说他为了自己的音乐梦想,想去伯克利学院深造,但是需要卖掉自己的婚房。他问父亲的意见,父亲说了一句话,大意是「如果我们家这几代的积累还是不能支撑你去实现自己的梦想,那说明我们是失败的。」我非常认同,也努力想为我的孩子尽可能多得多一些积累。我希望他能早一些找到自己钟爱的事情并为之努力,可同时我又担心他会因为成绩问题被特殊对待而遭受心理上的伤害,所以我还是得要求他用功读书。对我来说,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,所以我一直没想好该如何向他解释为什么要用功读书,现在我有了答案。
人生的经验
但我担心的不是你职业的贵贱、金钱的多寡、地位的高低,而是,你的工作能给你多少自由?… 走进人生的丛林之后,自由却往往要看你被迫花多少时间在闪避道路上的荆棘。
而在现代的生活架构里,什么样的工作比较可能给你快乐?第一,它给你意义;第二,它给你时间。你的工作是你觉得有意义的,你的工作不绑架你使你成为工作的俘虏,容许你去充分体验生活,你就比较可能是快乐的。
人生,其实像一条从宽阔的平原走进森林的路。在平原上同伴可以结伙而行,欢乐地前推后挤、相濡以沫;一旦进入森林,草丛和荆棘挡路,各人专心走各人的路,寻找各人的方向,那推推挤挤的群体情感,那无忧无虑无猜忌的同侪深情,在人的一生中也只有少年期有。离开这段纯洁而明亮的阶段,路其实可能愈走愈孤独。你将被家庭羁绊,被责任捆绑,被自己的野心套牢,被人生的复杂和矛盾压抑,你往丛林深处走去,愈走愈深,不复再有阳光似的伙伴。到了熟透的年龄,即使在群众的怀抱中,你都可能觉得寂寞无比。
你将来会碰到很多你不欣赏、不赞成的人,而且必须与他们共事。这人可能是你的上司、同事或部属,这人可能是你的市长或国家领导。你必须每一次都作出决定:是与他决裂、抗争,还是妥协、接受。抗争,值不值得?妥协,安不安心?在信仰和现实之间,很困难地找出一条路来。
安德烈,你怎么处理冲突?对于自己不能苟同的人,当他偏偏是掌握你成绩的老师时,你怎么面对?从你上小学起,我就一路思考过这个难题:我希望我的孩子敢为自己的价值信仰去挑战权威,但是有些权威可能倒过来伤害你,所以我应该怎么教我的孩子对“威武不能屈”而同时又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害?这可能吗?
不要无条件地相信理想主义者,除非他们已经经过了权力的测试。一个有了权力而不腐化的理想主义者,才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。不曾经过权力测试而自我信心满满、道德姿态高昂的理想主义者,都是不可靠的。